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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术之上我们还需要什么王思颖钢琴独奏音乐会 

来源:学术月刊 【在线投稿】 栏目:期刊导读 时间:2021-05-06

今年盛夏,我在广州星海音乐厅,聆听青年钢琴家王思颖钢琴独奏音乐会。广州的夏天,天气闷热潮湿,而这场音乐会的曲目则更为这样的季节平添几分炽热。上半场,两首拥有“大赋格”的贝多芬晚期奏鸣曲,作品101及作品110;下半场则是拉赫玛尼诺夫两首《前奏曲》和《第二钢琴奏鸣曲》(1913年首版)。

于尚在象牙塔之中摸索,未踏上职业演奏家之路的诸多青年钢琴家而言,只需看一眼其节目单,大抵就可了解他们的心境及音乐会中所要传达的美学及价值观。许多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小姑娘们选择大量的炫技作品——李斯特《匈牙利狂想曲》《西班牙狂想曲》《唐璜的回忆》,再加上几条“肖练”,几首“超技”,一场音乐会下来出几身透汗,博几声喝彩,下台来再发条朋友圈——“挑战自我”“还是错了几个音”“再接再厉”云云。诸如此类,是校内的优等生,舞台上的新人。他们对于未知的前方充满渴望,也充满恐惧,试图以大量的炫技作品证明些什么,证明自己的技术,证明自己的价值,更重要的是,证明自己在这方舞台上的存在。

而更多青年人的音乐会不过照本宣科而已——导师告诫说需要巴洛克作品、古典作品、浪漫派作品、近现代作品,那就依样画葫芦,尽管埋头苦练便是。音乐与其而言是专业,或者准确而言,是学业,但也是无可奈何的负担。其心态如此,其音乐自然木讷、局促。有人夸奖这样的演奏为“质朴”,怕是对真正质朴如内田光子这样大师最大的污蔑了。在这样的音乐会里我们所能听到的不过是日常生活中对古典音乐的众多刻板印象——巴洛克就是“高贵”;古典自然是“古板”;浪漫不能“太浪”,要“克制”;印象主义“迷迷糊糊”……在这样的指导精神之下,我们听到的自然是使人忍不住掏出手机刷朋友圈的演奏——若是不幸在专业音乐厅之中,周遭是手执激光笔走来走去的工作人员,则除静坐犯困以外,别无他法。

而王思颖的曲目选择则断不属于上述两类,其音乐会曲目庞大,而内容更胜于技术难度,于未深入接触谱面的听众而言,作品110有着神圣的开头,作品101有一个活泼的末乐章,但也仅此而已,而拉赫玛尼诺夫的《第二钢琴奏鸣曲》,是其1913首版,则如“拉三”的复杂版华彩段落一样,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不同的是,后者在近年来大量国际赛事的决赛中多见选手挑战,而前者仍鲜有人驻足。

这样包含智慧又不失分量的曲目选择,所传达的观点与价值也就十分明确:演奏者对自己的技术有着充分的自信,且非常希望在音乐会曲目之中为观众带来自己独特的美学观念。

而优秀的曲目选择仅是成功音乐会的开始,在上述心态与价值观成功地筛选出一批更好的演奏者与听众之后,更高阶的问题在这里又使剩下的人分道扬镳,这也是笔者在这场音乐会之中、之后,一直努力思索的问题:什么是其设计演奏,尤其设计音乐会现场演奏中最重要的衡量标准?

“学术”,恐怕是很多人不假思索的答案,尽管这群人里面,各自对于“学术”的具体定义难以相同。有人说是时代特征,有人注重作品背景,有人把曲式分析放在第一位,这部分人相互争执,难分高下。诚然,这些都是基于较高层面,甚至是“准职业”层面对演奏的不同衡量标准。即使是国际知名的演奏家,对其也是各有侧重,其衍生出来的演奏自然也是截然不同。

然而其各自的问题也是非常显著的。“时代特征”,说来说去无非重归“巴洛克、古典、浪漫、印象、现代”的俗套,相对高些的水平,加上一些“德奥与法派”的争执,看似细化而具体,其实只是更加精细的刻板印象,以此为衡量标准,最终只能落入一些看似合理、实则可笑的结论之中,如“海顿属于古典主义,因此海顿的音色既不能明亮,也不能柔和,只能介于两者之间,一种‘中庸而古板’的音色”,或是“巴洛克的装饰音是上行还是下行,某某演奏家弹的到底像不像羽管键琴,或像不像古尔德”,如此标准,按图索骥,最终落入古人的窠臼,甚至是错误的窠臼之中。

而“作品背景”之辨,最后却多成了“作曲家八卦轶事”之辨。当然,舒曼对克拉拉的爱恋与“克拉拉主题”对舒曼《钢琴协奏曲》犹如画龙点睛之笔,勃拉姆斯的晚期作品也离不开对整个人生与爱情的追忆与思索,但这些不过都是演奏之前的一点情绪基调,或是帮助观众理解音乐的一点调味剂。作为职业演奏家,更多应当思索的是如何通过诸多有效率的方法、设计使观众更清晰明确地感受到这样的情愫,而非自己深陷其中,自我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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